四二小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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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眠（第1页）

我坐在战壕的炭火旁边，看着老兵用钢盔，煮熟一锅混杂着烟叶苜蓿叶和大麻叶味道的黑色汁水。

当然，如果仔细闻的话，还能闻到远处的烤肉的焦炭味道，还有腥味儿。

“五分钟，德国佬就又上来了。小伙子们，赶紧喝吧！”

我探着脑袋，看了一眼，那颜色比玛丽姨妈的围裙还脏。活像是撒旦降生世界，脚下踩的黑泥。

我捏着鼻子，往后缩了缩。

可下一秒，老兵的豁口军刀在里面搅动了几下，一股莫名的香味儿，瞬间钻了出来，进入了我的鼻腔。

咕噜咕噜………

不是我一个人的肚子在叫，而是所有人。

补给已经断了一周了。

这一周里，战壕的老鼠被吃光了。

利物浦的拉夫，贡献了他的腰带，曼彻斯特的鲁尼，贡献了他缴获的鲁格枪套……哦，还有泰晤士河的约翰，贡献了他的皮鞋。

不是约翰大度，而是他得了战壕脚，已经不需要皮鞋了。

还有，汤米，他是哪儿来的来着？

见鬼，不是个苏格兰佬吧？

哦我记错了，汤米昨天被机枪打成了碎片，那个苏格兰佬被弹坑埋了，埋在哪儿了？

忘了。

是得吃点了，不然一会儿数不清扣几下扳机，就麻烦了。

这一锅东西，得来不易。

有死掉的德国佬军官身上，找到的烟叶，还有昨天刚阵亡的医疗兵身上，多余的大麻叶。至于苜蓿，那是我们昨天在八英里外，找到的后勤补给队里，唯一剩下的东西。

我不禁咽了咽口水，摘掉钢盔，从老兵那里分到了一小勺汤。

这是我第一次吃这种食物。

我捏着鼻子，用舌头舔了舔，真难喝啊！

像瑞肯叔叔的烟灰缸的味儿！

我幻想着牙缝里，三天前吃过的那只老鼠腿的香味。

哦上帝啊，如果老鼠有五只脚该多好！

这么想着，下一秒，那黑乎乎的汤，已经被舔干净了。

我捧着钢盔，想再喝一碗。

可斯图卡的尖啸声，由远及近。

轰轰轰——！

难熬的长达十五分钟的轰炸……

硝烟散去后，我抖了抖身上的土，庆幸自己还活着，继续享用那一锅汤。

可等我爬起来，也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享受了。

很快，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的人，越来越近，直到把我包围。

我平静的举起了双手，哦多么可悲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平静……不过，我很快就知道了。

下一秒，一颗子弹，贯穿眉心——

终于可以睡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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